三个字,轻飘飘的,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。
楚玥的眉头锁得更紧了,若不是看在沈禾的面子上,她现在就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病人扔出去。
沈禾刚要开口说些什么。
薛明澜的目光却已经转了回来,重新锁死在她的脸上。
他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,像是冰雪初融,又像是燎原的野火,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灼热。
“可我信你。”
沈禾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微微一窒。
她凝视着他,那张俊美又苍白的脸上,写满了对她的,毫无保留的信赖。
这份信赖,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转头看向楚玥,眼神变得无比凝重。
“楚玥,开始吧。”
楚玥点了点头。
她不再理会薛明澜,从随身的药箱里,一样一样地取出准备好的东西。
一排长短不一、闪着寒光的银针。
一把薄如蝉翼的暖玉小刀。
几个装着不知名药粉的白瓷瓶。
每一样东西被取出,都让这冷宫里的气氛更压抑一分。
沈禾走到床边,对着薛明澜轻声道。
“躺下。”
薛明澜挑了挑眉,却意外地听话,顺从地躺了下去。
沈禾俯身,想帮他把那只受伤的手放好。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腕的时候,薛明澜却猛地一翻手,反过来,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他的手心滚烫,像是烙铁,力道大得惊人,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。
沈禾挣了一下,没挣开。
她抬眼,对上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眸子。
只听他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里,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,和一丝玩世不恭的痞气。
“要是能一直这样握着你的手……”
“这毒,不解也罢。”
那沙哑又蛊惑的声音,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,烫得沈禾耳廓一阵发麻。
“别说傻话。”
她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。
“你的命,我要。”
薛明澜愣住了。
他那双总是盛满疯狂与偏执的眸子里,第一次,清晰地映出了愕然。
那双滚烫的手,依旧死死攥着她。
力道没有丝毫放松,反而因为那句话,收得更紧。
那股蛮横的力道,在极致的痛苦中,化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、绝望的依赖。
也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楚玥动了。
她无视薛明澜那骇人的模样,转身快步走到桌案前。
那里,盛放着银灵草的檀木盒早已打开。
楚玥取过一只通体温润的白玉臼,和一根小巧的玉杵。
她神情专注,用暖玉小刀,将那截银灵草最核心的主脉“紫髓”,小心翼翼地切下,置入臼中。
“咚。”
玉杵捣下。
“咚,咚,咚。”
清脆而规律的声响,在这死寂的冷宫中,诡异地回荡开来。
仿佛是催命的钟摆,又像是新生的心跳。
一股奇特的清香,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。
那香味沁人心脾,却又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极致寒意,闻之令人精神一振,又忍不住遍体生寒。
很快,那坚韧的“紫髓”被研磨成一汪闪烁着银芒的淡紫色药浆。
楚玥没有停歇,将大部分药浆倒入一只早已备好的白瓷碗中,兑入温热的黄酒。
酒香与药香混合,那股寒意似乎被中和了些许。
她端着碗,看向沈禾。
“喂他喝下去,一滴都不能剩。”
沈禾立刻上前,接过瓷碗。
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薛明澜痛苦扭曲的脸。
她用玉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浆,送到他干裂的唇边。
她的声音,轻得像一片羽毛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。
“明澜,喝下去。”
“会好的。”
薛明澜那双因剧痛而几乎失焦的眸子,艰难地重新凝聚,定定地看着她。
那里面,没有了疯狂,没有了偏执,只剩下毫无保留的,孩童般的信任。
他艰难地张开嘴。
药浆入口的瞬间,一股仿佛能将五脏六腑都冻结的刺骨寒意,轰然炸开!
紧接着,是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。
“唔……”
薛明澜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,身体本能地想要抗拒。
“咽下去。”
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,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喉结。
薛明澜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与心疼,竟真的强忍着那股撕裂般的痛苦,努力地吞咽。
一勺,又一勺。
很快,大半碗药浆见底。
另一边,楚玥已然动手。
她用指尖蘸取玉臼中剩余的,最精纯的药浆,动作快如闪电,又稳如磐石。
她将那带着极致寒意的药浆,极其小心地,涂抹在薛明澜被银针刺入的每一个穴位周围。
十宣、涌泉、百会……
最后,是心口的膻中穴。
当最后一抹药浆,点在膻中穴那根最长的银针根部时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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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与火,在地狱中碰撞!
薛明澜的身体猛地从床板上弹起,背脊弓成一个恐怖的弧度!
像一只被投入滚油的活虾!
他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疯狂地抽搐、痉挛!骨骼发出了“咯咯”作响的,令人牙酸的声音,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寸寸碾碎!
他双眼暴睁,布满血丝,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!
额头、脖颈上,那些青紫色的血管虬结暴起,狰狞可怖!
难以想象的剧痛,如滔天巨浪,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!
“明澜!”
沈禾心痛如绞,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冷而剧烈颤抖的手。
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,传递一丝力量。
“坚持住!”
她的声音因急切而拔高,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看着我!看着我!”
薛明澜的手,像一把烧红的铁钳,死死地回握住她!
那力道,大得几乎要将沈禾的腕骨生生捏碎!
“唔……”
沈禾痛得脸色瞬间煞白,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可她却死死咬住下唇,连一丝痛呼都未发出。
她不能分心,更不能让他分心。
此刻,她是他唯一的锚。
锚,绝不能断。
沈禾垂眸,看向薛明澜,声音放轻了些。
“躺好。”
薛明澜喉结滚动了一下,那股子玩世不恭的痞气,在沈禾不闪不避的目光下,寸寸消散。
他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,缓缓躺平在冰冷的床板上。
只是那只抓着沈禾的手,自始至终,没有松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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