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海完全变了一个人,之前伪装出来的阳光开朗模样彻底消失不见。
别人跟他说话,他总是语气犹疑、充满畏缩和不自信,而且神神叨叨的说两句就要回宿舍,仿佛宿舍才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地方。
室友观察到他的异常报告给辅导员,辅导员这才发现他已经沉迷网赌,无法自拔。
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她这个做老师的能干涉的,她立刻把情况告诉老刘,老刘心痛又狠不下心打骂孩子,最终只是沉默地将人接回家里看管。
回去的路上,老刘盯着小海的后脑勺一直看,可他再也没办法用以前那种心态看待他了。
往死里管。
这是辅导员给老刘夫妻俩的告诫。
小海已经变得完全没办法沟通,他眼里只有对翻本的狂热,无论父母怎么打他骂他,甚至哀求他,他都会用更决绝的方式让父母妥协。
以爱之名,老刘和妻子一次又一次退让,他们实在没办法看到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用自残威胁他们。
很快家里的积蓄就像水一样流走。
但还是不够!对小海来说还是不够!
他要把失去的东西全都赢回来!为此他不惜逼着自己的母亲找人借钱,可小海家的情况亲戚朋友早已是心知肚明。
谁会借钱给一个赌狗呢?
父母哭着劝他回头。
小海红着眼睛,像困兽,他对着父母咆哮:“你们懂什么!等我赢了这一把大的!我十倍百倍还给你们!让你们过上好日子!”
曾经的懂事孝顺早已荡然无存。
母亲哭得近乎要昏厥过去,跪着求他,“只要你现在好好的,妈妈就很满足了,小海……好好的行不行?”
小海对此冷眼旁观,只觉得所有人都阻碍了他的发财路。
悲剧在一个阴沉的下午爆发。
小海又一次输光了老刘打好几份零工才拿回家的生活费,在老刘发现之前他冲回家,逼母亲交出家里最后那点救命钱——里面存着给外婆看病的钱。
母亲死死护着,哭喊着:“儿啊,那是你外婆的命啊!不能再赌了!”
绝望和疯狂冲垮了小海最后的理智。
他冲进厨房,抓起一把菜刀,对着生养他的母亲嘶吼:“给我!不然我砍死你!”母亲惊恐地想躲,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,锋利的刀刃在混乱中狠狠捅进了她的身体……
血,瞬间染红了厨房冰冷的地砖。
小海看都没看倒下的母亲一眼,像疯狗一样翻箱倒柜,找到存折、银行卡甚至是压箱底的房产证后,他夺门而逃。
老刘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,推开门的瞬间,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他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的妻子。
她的脸上满是泪痕,死后也不愿意闭上的双眼仿佛在传达她的控诉,上天,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她和她的孩子呢……
而小海,拿着家里的全部家当,冲进了当初云明第一次带他去的赌场。
他站在全场赌注最高的桌子前,妄图一把翻盘,彻底改变命运。
“一定会赢的!一定会!已经输了那么多把,按照数学规律这把一定能赢!我要向所有人证明……他们都错了!我是对的!我一定能成功!”
他红着眼睛在开盘前兴奋地低喃,完全是一副堕落的恶魔模样。
结果,输得精光。
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,明明这把会赢的!为什么……”
当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时,口袋里的手机响了,是老刘打来的。
电话那头,老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,没有愤怒,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悲恸:“……小海,你妈……没了……”
小海握着电话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。
几秒钟的死寂后,他猛地站起身,像具行尸走肉般,通过楼梯爬上了会所的顶层。
天台边缘,城市的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,那是他准备好的“遗书”,只有一行潦草的字:
【爸,对不起,要是那一把……我赌赢就好了……赢了妈妈就不会死……我就能给你们好日子……】
然后,他张开双臂,像一片绝望的落叶,纵身跃下。
老刘的世界彻底崩塌了。
一夜之间,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。
巨大的悲痛之后是滔天的恨意,他认定了是云明,是云明这个魔鬼把他儿子引入了地狱!
他拖着憔悴枯槁的身体去告、去闹、去云家大门外哭喊,想要把云明的罪行公之于众!
云家的反击迅速而“体面”。
他们立刻召开了一场规模盛大的记者招待会。
镁光灯闪烁,台下记者挤成黑压压一片。
云家“仁慈”地给了老刘一个席位,美其名曰“听取家属诉求”。
然而,整个招待会,毫不意外成了云家律师团表演的舞台。
西装革履的金牌律师,用精准又无懈可击的法律语言,对着镜头侃侃而谈:
“云明先生出于朋友情谊,邀请刘海先生进行正常社交活动,地点选择属于个人自由,刘小海先生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,应当对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法律责任,其后续的所有行为……”律师顿了顿,看了一眼弯着身子坐在一旁的老刘,重新恢复到那种从容不迫的模样。
“与云明先生均无直接法律上的因果关系……云家对此深表遗憾,并对刘先生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同情,但根据现行法律,云明先生及云家,无需对此事承担任何法律责任……”
律师的发言滴水不漏,将云明摘得干干净净。
老刘穿着他那身唯一还算体面的旧西装,坐在旁边,像个局外人。
记者的话筒伸向他、闪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。
他想说话,喉咙却像被堵住了,只能发出绝望的哽咽和无声的呐喊。
他死死盯着旁边自如接受记者询问的云明那副道貌岸然、甚至带着一丝遗憾的表情。
一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。
即使他完全不能接受现在的局面,但他除了看着律师用法律条文筑起的高墙将他隔绝在正义之外,什么也做不了。
补偿?
自始至终,云家人连提都没提过!
他们恐怕从没觉得他们做错过!
他们看向他的眼神,没有愧疚,就连那假装出来的一丝遗憾都虚伪得让他想吐!
他们眼底深处,只有冷漠和嫌恶,看他,仿佛在看一个试图碰瓷的乞丐。
ha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