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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7章 不甘心
    朱淋清跟在张帆身后,走出了那座已经沦为权力坟场的太和殿。

    废墟的焦臭与血的腥甜混合在一起,在午后灼热的空气里发酵。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从自家门槛上撬下的青石,那是她仅剩的“家”。

    “我们……去哪?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。

    张帆没有回答,他的脚步停在皇城出口的门洞下。一半是宫城的阴影,一半是街市的阳光。

    他没理会身后投来的、那些属于李思源和“影”的窥探,也无视了街面上百姓们因皇宫巨变而产生的惶恐。

    某种更本质的东西,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就像完美的白纸上,溅上了几滴肮脏的油墨。

    “这座城,病了。”张帆说。

    朱淋清不解地看着他。京城当然病了,病入膏肓,皇权崩塌,太子横死,这难道还不够吗?

    “不是指那个。”张帆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解释的意图,更像是在自言自语。“是寄生虫。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他胸口的位置,那枚无形的“死印”,正散发出一种焦躁的饥饿感。

    那不是属于张帆的情绪,而是属于“力量”本身。

    它感知到了同类的食粮。

    “什么寄生虫?”朱淋清追问。

    “一些签了不该签的契约,拿了不该拿的力量的人。”张帆终于偏过头,看了她一眼,“蓬莱的暗桩。他们身上有股味道,和你们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……很多人?”

    “十七个。”张帆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。“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,以为自己很干净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不再理会朱淋清,径直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客栈。

    他扔下一块碎银子,要了一间上房。

    “待在这里,不要出门,不要和任何人说话。”他对朱淋清下令。

    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去杀虫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,夜幕仿佛提前降临。

    张帆的身体在客栈房间的阴影里,就那样毫无征兆地“融化”了。不是消失,而是化为了一滩流动的、比墨更纯粹的黑暗。那团黑暗无声地渗透了窗户的缝隙,汇入京城巨大的夜色之中。

    朱淋清呆立在原地,浑身冰冷。

    子时,长乐坊。

    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,即便在皇权更迭的当口,这里的丝竹声与欢笑声也未曾停歇。

    三楼最奢华的一间雅阁内,长乐坊的主人,人称“金爷”的胖子正把玩着两颗玉石胆。他眯着眼,听着手下的汇报。

    “……李思源那老狐狸,居然真的坐上了辅政大臣的位子。”

    “金爷,这可是变天了。咱们要不要提前烧烧冷灶?”

    金爷慢悠悠地把玉胆收进怀里,端起茶杯:“急什么。天塌下来,有高个子顶着。咱们蓬莱的基业,是换个皇帝就能动的?他李思源想坐稳位子,还得看咱们的脸色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房间里那盏价值千金的琉璃灯,火苗猛地一缩,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。

    “谁!”金爷的手下厉声喝道。

    回答他的,是角落里一团涌动的阴影。

    那阴影蠕动着,凝聚成一个人形。张帆从黑暗中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金爷?”他问。

    金爷瞳孔骤缩,他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,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个深渊。这种感觉,他只在面见“上使”时才有过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懂不懂规矩?”他强作镇定。

    “我来收债。”张帆说。

    他抬起手,掌心那缕灰黑色的气息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金爷脸上的肥肉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认得那股力量的源头,那是比“契约”更古老、更恐怖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不……不可能!你怎么会……”

    他腰间一块玉佩猛然炸开,散发出莹莹绿光,形成一道护盾。这是蓬莱赐下的保命之物。

    然而,那护盾在接触到张帆手指的瞬间,就像烈日下的薄冰,无声地消融了。

    “太弱了。”张帆做出评价。

    阴影淹没了金爷肥硕的身体。没有惨叫,没有挣扎。几个呼吸之后,阴影退去,原地只剩下一套空荡荡的丝绸衣服,和一枚干瘪的玉胆。

    一股微弱的、带着腥气的“源力”被死印吞噬。

    张帆体内的饥饿感,没有丝毫缓解,反而更加尖锐。

    就像饿了三天的人,只舔到了一粒米。

    他转过身,对那个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手下说:“下一个,在哪?”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。

    城西,大理寺卿的私人别院。

    这位刚刚还在朝堂上山呼万岁的大理寺卿,此刻正跪在一个黑衣人面前。

    “上使,事情就是这样。那个叫张帆的男人,力量深不可测,太子……太子就是被他一招杀死的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背对着他,正在擦拭一柄短剑。

    “废物。”黑衣人冷冷地说,“赵景也是废物。我蓬莱在他身上投了那么多资源,养出了一头猪。”

    “上使,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。那人点名要清查太子一党,李思源又得了个叫‘影’的帮手,我们藏在宫面上的暗桩,恐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黑衣人打断他,“京城的布置,不止你们这一条线。他要查,就让他查。正好借他的手,把一些没用的棋子清理掉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我们就什么都不做?”大理寺卿不甘心地问。

    黑衣人笑了,那笑声像是刀子在刮骨头:“当然不。我已经启动了‘死士’。他不是很能杀吗?我倒要看看,他一个人,怎么杀光一百个不怕死的疯子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未落,一股极致的寒意笼罩了整个院子。

    黑衣人猛地回头。

    张帆正站在院中的那棵槐树下,仿佛已经站了很久。

    “一百个?”张帆问,“不够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大骇,他完全没有感知到对方是何时出现的。他腰间的警示法器,没有半点反应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下一刻,张帆已经出现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“你身上的味道,比刚才那个胖子浓一些。”张帆评价道,像是在挑选食材。

    黑衣人到底是蓬莱培养的精锐,反应极快。他没有防御,而是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打法。他整个人化作一道乌光,手中的短剑爆发出刺目的血芒,直刺张帆的心脏。

    “血祭咒!一起死吧!”

    张帆没有躲。

    他任由那柄灌注了黑衣人全部精气神的短剑刺在自己胸口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

    如同刺在万年玄铁之上。短剑寸寸断裂。

    黑衣人脸上浮现出彻底的绝望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不是人……你是‘天灾’……”

    “说完了?”张帆问。

    灰黑色的气息将黑衣人包裹。这一次的吞噬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。那股被吸入死印的源力,也远比之前的要精纯。

    体内的饥饿感,终于有了一丝缓解。

    但还不够。

    死印像一头苏醒的凶兽,在品尝过开胃菜后,开始渴望真正的大餐。

    张帆的身影再次融入夜色。

    屠杀,才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从药铺的坐堂郎中,到青楼的头牌花魁,再到衙门里不起眼的文书……

    一个个隐藏在京城肌体里的毒瘤,被精准地摘除。

    他们或反抗,或求饶,或惊骇。

    但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阴影面前,所有反应都显得毫无意义。

    当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黑暗时,张帆回到了客栈。

    他站在窗前,京城在他脚下,一夜之间,干净了许多。

    死印吞噬了十七股源力,虽然每一股都微不足道,但汇集在一起,也引发了质变。

    那股躁动和饥饿感,已经彻底平息。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沉甸甸的、仿佛要满溢出来的力量。

    张帆摊开手掌。

    那缕灰黑色的气息再次浮现。

    但这一次,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气流。在气息的中央,一颗比芝麻还小的黑色晶体,缓缓凝聚成形。

    它棱角分明,散发着冻结万物的死寂。

    仿佛是黑夜最深处的一块碎片。

    张帆握紧了拳头,那枚晶体没入他的掌心。

    他能感觉到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“隔阂”,又加深了一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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