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还是问到了嘉妹。
二娘想起仍躺在床上高热不断的妹妹,心中一跳,脸上也沉了下来,只言简意赅道:
“公务繁忙,不便相见。”
“你们也不必多担心什么,崇安城中虽只有娘子军驻守,没几个男子,可每个都敢说自己是一个能顶三个男子的好手。”
“只要你们别犯糊涂,做出些失礼的事情,在见到谢先生之前,便可以一直待在城内,有什么需要的,可以随便找一位巡逻的娘子军说,自然有人上报到杂勤处,为你们带来。”
虽然只是平常的嘱咐,可这言语里内含的意思甚多。
朱焽神色一怔后,便微微颔首,朱载却又是猛然抬起头,满脸难以置信道:
“未见到谢先生,一直待在城内......?不能出城?”
“原先你怎么没有说这话?”
这是什么意思.......
软禁?
扣押?
朱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娘,那双本应俊俏,明朗,澄澈的少年眼瞳中,早已有所雏形的窥伺之意一时难以掩藏。
朱焽好性子,为阻止一场闹剧而连连出声劝慰:
“没事的阿弟,只是一件小事,什么时候说都是一样的。”
“使者也勿怪,我阿弟一向是这样的脾气,他脾气烈,但是个好孩子......”
朱焽素来温吞,按理来说,他的劝慰素来是很有用的。
但架不住二娘切切实实对上了淮南王家二公子的那个眼神。
二娘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个犹如幼兽窥探猎物的眼神,但她知道,此人若是反应过来,绝对不妙。
朱载被阿兄劝慰,又有些不甘,咬着牙还要说些什么。
二娘本就胆战心惊,眼见此人竟还要开口,一时间心头一跳,下意识先前两步,一巴掌呼在了对方脸上——
【啪!】
这一巴掌奇响无比,莫说是打人的,被打的,还是旁观此事发生的,都在一声巴掌声后,愣在了当场。
朱焽目瞪口呆,一时间欲言又止,止言又欲。
而朱载,半边脸虽红,可眼神一下便清澈不少。
二娘心里一横,奋力挺直身板,高声道:
“本是你们非要进城见谢先生,如今放你们进城,你们却又说不能出城?”
“你们今日若没有见到谢先生,今日要走,明日要来,那崇安城还封什么城?!”
“我还让你们可以对巡逻的娘子军们说明要什么东西......这是什么意思,这是说你们若不捣乱,便可以随意走动!”
“不管你们如何想,但余县令与崇安已经仁至义尽!”
二娘想学着泼妇骂街,将此事糊弄过去,可想了又想,也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,只得咬牙道:
“只有你这臭小子一见面就摸我,现在又说七说八胡乱揣度,为难他人.......”
“天下人里,就数你最坏了!!!”
“你们能待就待,不能待在城内就自己翻过城墙走,不过我们可不会给你们架云梯!”
可没见过能有人翻过四五丈高的城墙......
若是这两兄弟能翻,那娘子军们只怕也抵不住,她认了,她去向嘉妹领罚!
二娘自觉自己泼了好大一盆脏水给淮南王家的二公子,一时间也不敢多待,对着朱焽指了个方向,又道可以随意问路,便匆匆离开。
朱焽顾忌着阿弟,没敢留人,而朱载,脸上顶着好大一块指印,待在原地半晌也没回过神来。
朱焽温声宽慰道:
“这位小吏官许是有些生气,胡乱说了些话,阿弟不要往心里去......”
“她们不知道咱们,可你仔细想想其实也知道,凭你的武艺,如此兵卒寥寥的崇安,怎么能困住你呢?”
“况且还是那句话,既谢先生能待在崇安城,那崇安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.......”
.......
朱焽尽心尽力劝了一阵,本以为差不多,可抬眼一看,却见自家阿弟仍是一脸怔愣的模样,不免奇怪:
“......阿弟?”
朱载猛然回神,捂住了脸:
“阿兄,你刚刚说什么?”
费心费力说到口干舌燥的朱焽:“?”
朱焽看了一眼早已空荡的街道,又看了一眼阿弟脸上的红云,好笑道:
“我说,人早已经走了——”
朱载脸上的红云顿时更鲜艳了些,他咬牙道:
“她打我!”
“我,我.......”
朱焽拍了拍阿弟的肩膀,笑道:
“没事,我知道你不会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情......”
朱载想起刚刚出帐时相撞的场景,眼神顿时有些心虚:
“那我要是,真的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情呢?”
朱焽:“?”
朱焽沉默,朱焽不解,朱焽选择大义灭亲:
“那你去给刚刚的官吏娘子下跪,求她饶了你。”
朱载别别扭扭:
“男儿膝下有黄金......”
“况且我刚刚也是不小心才碰到......”
朱焽曲指,轻轻敲了一下阿弟的头,旋即领着阿弟追着刚刚官吏娘子消失的方位而去。
事实证明,二娘这么胡乱一出招,谁也没有再谈及无法出城的事。
朱焽带着自家阿弟一边走,一边无奈道:
“阿弟哪里都好,做事就是太不沉稳了些,怎么能对人家官吏娘子不敬呢?”
朱载不敢吭声。
朱焽又叹:
“现在倒好,一个愿意管咱们的人都没有,你还说没法子出城,现在这样,和整座城池是咱们的有什么区别?”
朱载又不敢吭声。
朱焽有意逗弄,又叹:
“若是寻到了人家,人家娘子与亲眷不肯原谅你,非要你负责娶她为妻,又怎么办才好?”
朱载又不敢吭......
朱载这回吭声了,还急急忙忙道:
“人家娘子能说出余家事,想来身家也清白,不会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事。”
“不过若是真有.......”
若是真有,那其实也没什么。
总归,父王与母妃对他并不上心,他也不需要继承世子之位,娶一个身份高娘家好的妻子。
只寻自己喜欢的人成家便好,有什么不能娶的?
朱载本以为自己毫不在意,可抬眼,对上兄长那双略带揶揄的含笑双眼,顿时又有些忍不住。
他别扭道:
“阿兄看我做什么?”
“我都答应勉为其难娶她,难道还不行?”
朱焽不语,好半晌才轻笑道:
“阿兄看看到底是什么个‘勉为其难’法,能让你的脸红到脖子.......”
朱载下意识捂住脸,滚烫的气自指腹手掌处传来,他顿时焦急,喊道:
“阿兄——!!!”
朱焽没忍住笑,赶忙加快脚步,免得被阿弟恼羞成怒痛击。
两兄弟一前一后,绕过街巷。
朱载身姿敏健,不过几步便追上了逃跑的阿兄,正要让阿兄不许再胡说,却见阿兄顿住步子,似是愣在了原地。
朱载一边绕过阿兄,一边问道:
“又怎么.......”
后头的话,没有说完。
因为,下一瞬,他也看到了前面的场景。
这条街巷旁,便是新开垦出来的农田,一大片翻过的农田弥散着泥土独有的气息。
而最瞩目的,则是绕农田而立,一块块不过半臂高的木头。
每一块木头上,都雕有姓名,年龄,少数还有几句生平......
灵牌。
不是木头,是灵牌。
此处的地下,是无数人的埋骨之所。
? ?我看大家好像有点误会,其实太宗和废太子相争的事,和寄奴的关系其实并不大......饶舌的厉害之处在于扰乱心智,没办法对心智坚定或淡然如闲云出尘的人造成困扰。
? 寄奴最多只会耍些小心眼,更不敢杀废太子,因为怕杀了后,发现自己的分量不如某些人。
? 这两兄弟最后会相争,最大的原因其实还在后面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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