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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七章 藏头露尾
    烦。

    余幼嘉,烦。

    不单单是因为刚刚接手的流民。

    也不单单是因为担心生意的事在威胁过淮南王世子之后没有着落。

    更因为她进城嘱咐完事情后,余光一撇,瞧见了被城门开合声吸引而来的小九。

    小九孤身站在一间仍有些残雪的房屋之上,远远看着城门,眼见城门再次关合,便转身消失在了余幼嘉的视线之中。

    出来查看城门......

    余幼嘉脑海中有些连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思绪,她招手唤来五郎,嘱咐道:

    “你去一趟周家,去问问他们......是不是等着城门开后,好离开崇安。”

    五郎一一记下,问道:

    “可是要同谢上卿说咱们能行个方便,打开城门,让他们离开崇安?”

    余幼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,良久,才道:

    “先问问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他们真的要走......”

    若是要走......

    余幼嘉又一次沉默,这一次,她沉默的时间分外的长,连五郎都等到有些受不了的时候,她才道:

    “算了。”

    五郎便问道:

    “阿姐的意思是,若是他们要走,便同他们说算了?”

    这算是什么前后因果?

    他怎么听不出到底是不是愿意开城门,行个方便?

    余幼嘉摇头,道:

    “不是,是不必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淮南王家的两个兄弟都还在城外,有追兵探查他们的下落,若是现在放人离开,没准刚好便会对上那群人。”

    虽然,以寄奴的厉害,以那些侍卫的厉害,未必会死,甚至未必会受伤。

    可......

    可......

    可没道理,寄奴就得遭遇这些,对吧?

    他已经声声说不公,不甘,她此时放他离开,便是让他给淮南王世子替死......

    如此......不好。

    余幼嘉回神,也拍了拍五郎的肩膀,又道:

    “算了,还是去吧。”

    阿姐从来没有过如此反复的时候。

    五郎满脸茫然,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去不去,便听余幼嘉又道:

    “你去一趟,便说‘淮南商队引来了追兵,现在出城时机不对,余县令说他们若愿意,可以留在崇安’......”

    余幼嘉稍一顿语,眉眼淡然:

    “如此说就行,一个字都不要改。”

    五郎点头,迈步而动。

    余幼嘉目送对方身影离开,方才收回视线,又对身旁随她出城的立冬嘱咐道:

    “......还有,等那些流民安下身,你便带着几人多去看看她们的田地,若是有田地侍弄仔细,人品脾性也好,或干脆有一门手艺的流民,你便带着她们来见我,我若瞧了觉得可以,还是先得让她们来城内居住,加固城墙。”

    崇安的地盘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。

    可但凡是个聪明人,都知道人手若不足,肯定得先守重要的地方。

    而城池,又肯定比平地要好守。

    这也是为什么余幼嘉愿意耗费时间挑出流民中的刺头,又愿意花费积粮,稳住那些流民的原因。

    崇安要守住,要兴盛,绝对不能只靠城内百来号人,而得靠新人,新百姓。

    民定,则城定。

    城定,则国安。

    立冬与娘子军们满脸郑重,各自领命而去。

    城门处再一次寂静下来,余幼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也算盘了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可以做。

    可盘算来盘算去,她才发现,其实,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多事情。

    所以,她最后还是双手空空,回到了自己那一方小宅院的床铺之上。

    仍是原先的小院,也还是原先的那个小耳屋。

    余幼嘉的野心很大,物欲却低到出奇。

    她不觉得自己要为了什么诀别而影响自己,也不觉得要为此换掉一间已经习惯的好屋子,所以也仍然愿意住在此地。

    但.....

    许是因为今日见过小九,也或许,是因为仍是这间屋子。

    这一回合上眼后,她又做了个开头十分香艳的梦——

    【梦中九霄环佩与铃铛一同作响,一派靡靡之音。

    那铃铛被别在一只素净白皙,点有一颗小痣的脚踝之上,绕着她而行。

    若是平常人,许是就要被困死在这场风月阵中。

    可余幼嘉没有抬眼,只问:

    ‘你是谢上卿,还是阿寄?’

    ‘为何不以真面目见我?’

    寄奴在梦中也形如鬼魅,他不敢回答,只是重新反身退入了黑暗之中,

    .......藏头露尾。

    余幼嘉嗤笑一声,便准备站起身离开这场梦境,可这场弥散着无边空洞,寂寞,冰冷的梦境,却再一次无声无息的缚紧了她。

    有道夹杂着咳嗽的妇人声在唤她:

    “阿蝉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爸爸来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有钱,我还有很多钱,他来见我最后一面,一定能得到很多东西。”

    余幼嘉原本要起身的动作一顿,等回过神来后,已经重新坐了回去。

    她追忆着往昔,又一次,回答出了原先的答案:

    “他不会来的,你爱错了人,现在早些立遗嘱保全我才是要紧事。”

    那妇人的声音始终在沉默,好久,才说道:

    “阿蝉,这是你的心里话吗?”

    余幼嘉点了点头,那妇人便说:

    “那更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再想想办法让你爸爸来见我,无论是摔断腿,还是生场重病,你是他的亲生女儿,他总会来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等我见了他,我咽下最后一口气,就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的,我有钱,我有很多钱,你一半,你爸爸一半.......”

    这个回答,早在余幼嘉心中飘荡过无数遍,可这一次,她仍然毫不犹豫道:

    “他不爱你,他原本也没有爱过你,是你逼走他当年的恋人,又装成那女人的脾气性格靠近他,他才娶的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伪装自己伪装的很痛苦,他也爱你爱的也很痛苦,如今真相大白,一切本不是真的,你应该放过自己,也放过他。”

    “这天下有很多人——砰!!!”

    漆黑的梦境中,一切,都与当年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女人甩下了病床旁所有能甩下的东西,尖叫道:

    “那你告诉我,什么是真的,什么是真的?!”

    “我愿意装一辈子,那一切就都是真的!”

    “我放过他们,谁来放过我?阿蝉,我问你,我是怎么在足有百人的继承人里得到如今身份地位?你外公他那个畜生,他是个变态啊,他是个变态啊!”

    “我做错了什么,我又做错了什么?凭什么你爸爸会用那样温柔缱绻的眼神看她,凭什么每个人都幸福,每个人都有人爱,而我,无论多卑微,做了多少,却永远输人一等?”

    “对,你爸爸他的初恋是个好人不假,可这世上每日死的好人多了去了,她们能有什么用?!”

    “你们比我更知道余家的势力有多大,我能令多少工人有家有粮,能令多少人活下去,你们却偏偏要抓着当年的事情不放!”

    “分明,分明你们只要施舍我一点点爱,我就能一直装下去,分明只要选择我,这世界就会更好一些,你们却成日惦记着那个早该死去的女人......”

    “这天底下,谁都能说我恶毒,狠心,不择手段,唯独你爸爸和你不行!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们虚伪,恶心!既得到了切实的利益,又想高高在上的苛责别人.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们才是最狠心的人!”】

    ha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