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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章 是鬼非人·上
    直到离了校书小吏家很远,五郎却仍在沉思。

    余幼嘉问道:

    “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五郎斟酌着,斟酌着,好半晌才道:

    “我在想......那阿婶缘何一开始对咱们恶语相向。”

    “她若真贪心,早该收了果盒随意打发咱们走,可她没有,一直反复追问咱们是谁,直到确定咱们真是‘送礼’之后,还要请咱们进门去喝茶......”

    那妇人方才追的那几步,又快又急,显然是想让他们留下的......

    可,为什么呢?

    一开始那样的恶言......

    那妇人,到底是好人,还是算坏人?

    五郎想不出结果,余幼嘉却只道:

    “那妇人的家宅中极静,长时间又没人应门,显然家中没有其他人,现下但凡是有些闲钱的人家,巴不得家中子侄都待在家中,可他们家却不一样......是家中本冷清,还是没有子侄,难说。”

    “本就只有一人,若妆容再不老气刻薄,言语再不粗鄙迫人一些,怎么护得住家?”

    五郎一愣,又开始若有所思:

    “那她,算是好人?”

    余幼嘉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

    “别以短视见他人,别以一时论他人,更别凭旁人的言语定一人,毕竟......此生你还得看很多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只闷头往前走,看的人多了,你会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“刚刚瞧清楚我怎么做的了吗?这回你去敲门罢。”

    五郎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闻言吓了一跳,指着自己的鼻尖,就道:

    “我?我吗?”

    余幼嘉将带的第二个果盒递给对方,指了指不远处有一扇二进院子的大门:

    “去罢。”

    “现下不方便大开铺面,我这两日就是靠着这个方法做推介,登门拜访,留盒待客。”

    “我仔细挑选过,这些人家都是多少家中有些家底的,未必会认识送礼的人是谁,但若是觉得好,人家自能从盒上的信息瞧出咱们家铺面的讯息,自然会来回购,说不准还能成为第二个咱们,带着咱们的果味礼盒去他人门前......去罢。”

    五郎接过果盒,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门,到底还是小心整理衣服,到了对方家门前。

    嘉姐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,这让五郎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许。

    他心中演练了数遍,抬手正要敲门,就见门被吱嘎一声打开,内里有一位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妇人探出了头。

    这一下便打乱了五郎心中的安排,竟还是那位瘦弱的老妇人开了口:

    “小娃娃,你站在门前做什么?”

    五郎深吸了一口气,道:

    “请问可是县衙春芳郎吴老爷的家宅?”

    “我与阿姐奉爹娘的命,前来送寒饐节的礼......”

    那老妇人明显一愣,睁着隐约有些白雾的双眼定睛看了五郎几眼,方才一寸寸的展开满是沟壑的皮肉,和蔼笑道:

    “啊,你是之前来登过门求事那人的孩子吧?”

    “你们俩长得还怪像的,不愧是父子......”

    咔嚓——

    老妇人的言语犹如一记闷雷,敲在五郎的头顶。

    五郎心中原本演练过数遍的言辞统统作废,完全答不上来的他下意识就想要回头去听嘉姐的吩咐。

    可骨子里那一点儿‘男子汉气概’,到底是撑住了他的身形,没有让他立马溃不成军。

    嘉姐在身后呢!

    如此一点点小事,嘉姐能办到,让他照葫芦画瓢的做,还做不到,岂不是丢人?

    于是,五郎硬着头皮道:

    “是,阿婆。”

    那老妇人听了,笑的越发和蔼舒展:

    “好孩子,你们当真有心,来就来了,还送什么礼......”

    “进来坐一会儿吧,阿婆包了尖角粿,拿几个给你们吃。”

    “你吃过尖角粿吗?喜欢吃甜的,还是咸的?”

    五郎头皮发麻的捧着没有被老妇人拿走的果盒,瞧着开了一条缝隙的门,一时间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
    但他到底是多努力了一把:

    “阿婆,不必费心,咱们留下东西就得走,爹娘还惦记着咱们呢......”

    老妇人诶了一声,抓住了五郎的手,热切的将人往内里拉去,道:

    “这怎么行,你来送礼,咱们自然也不能亏待你!”

    “来,小娘子,对,你也来,阿婆给你们拿好吃的——啊!”

    【砰——!!!】

    变故突生,与老妇口中尖叫同时响起的,是余幼嘉靠近后拉住门环,将老妇人伸出门的手死死夹住的声音。

    余幼嘉两手抓着门环,一脚着地,一脚蹬在门上,用尽了全身力气反扣住门。

    可原本那扇看着像是轻飘飘的虚掩门中,却骤然又出现了好几只枯瘦干瘪的手死死捏住门板——

    一点,一点,将门撕开。

    画面,更甚厉鬼出笼。

    如此突兀又惊悚的场面吓傻了五郎,他呆愣在当场,整个人遍体发寒,余幼嘉吼他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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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还不快去街口将官兵带来!”

    “内里那一阵的恶臭你没闻到?!她身上穿什么衣服你没瞧见?!他们是鸠占鹊巢的流民!!!”

    五郎被吼,猛然回神,连滚带爬的冲出巷口。

    余幼嘉一个人拉扯好几个人,持续了十数息,方觉不对,索性一把松开门去,那几只正意欲与余幼嘉争夺门的手立马被自己的力道反噬,立马纷纷跌落在地。

    余幼嘉心里冷笑一声,反手就想抽出随身携带的切药刀,可也正是在这时候,五郎又跌跌撞撞的带着两就近巡逻的官兵疾步赶了回来。

    那两提着刀的官兵一出现,门内好不容易爬起的老妇人便放弃了挣扎作恶。

    她最后怨毒的盯着余幼嘉与五郎看了一眼.....

    旋即,便带着那三个瘦到看不准年纪的孩子猛然撞向墙壁,竟是干净利落的一头碰死了。

    是的。

    如此轻易,轻飘。

    若放在话本子里,少不得被看客骂是没头没尾,画蛇添足的一笔。

    但,人世不是话本,多的是未被书写到的角落。

    她们就是死了,轻如毛发。

    一辈子留下的痕迹,也就只有倒地时溅起的一点点尘埃。

    余幼嘉原本早已准备好搏杀,可这些尘埃溅起,便再没了宣泄口。

    她低头站在原地,两位匆匆赶来的官兵多少见过些尸体,见这阵仗倒没吃惊,却是一脸不悦。

    一人率先进了门去,查看一圈,才出门来,对另一个官兵道:

    “屋里有三具尸体,看身上的衣服,该是原本此家的主人。”

    “想来是这老妇人在流民作乱那日趁乱进了这户人家家中,杀害了原本的主人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不知道这户人家是原本就没有银钱,没有食物,还是这几个流民过来后吃完了干粮,又因没有户籍出不去采买......或许二者都有,毕竟家中没有粮食,那三口人还被掏空了肚子。”

    轻飘飘的一句话,恰如那几个流民轻飘飘的死。

    而另一个官兵却也没觉得不对,他啧了一声,顺便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:

    “那岂不是一点儿油水都没有?”

    气氛静默了一息,那两个头圆脸方,满脸横肉的官兵突然整齐划一回过了头,看向呆立在院外的姐弟俩。

    那一瞬,五郎似乎又看到了好几只惨白的手从那扇门中伸出的场景。

    只是如今那索命的手,不再属于是流民,而是.....官兵。

    刚刚他满心惊惧的‘厉鬼’,只一个照面就死了。

    而现在,比‘厉鬼’还‘厉鬼’的‘鬼’,已经盯住了他们。

    五郎骇然,面色惨白,余幼嘉却干脆利落,拉着他噗通一声跪下去,顺势掏出了钱袋子:

    “军爷,这是孝敬您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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